這是一本兼有輕鬆面也有嚴肅面的「自傳」，歡迎閱讀，如有意見也歡迎指教： tsongtt@phys.sinica.edu.t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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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真空中求成長
一個科學家的故事
目錄:
代序: 在真空中求成長，一個科學家的故事
一、 幼時回憶: 最早的回憶、餓、幼稚園等
二、 小學時期: 搬家、小學校與公學校、空襲與掃射、日本軍官與家眷、空戰等
三、 台灣「光復」： 「光復」時的興奮、國語的推動、初次接觸到國軍等
四、 初中生活： 初級中學、丁等的操行、充當講「義氣」的小英雄等
五、 快樂而反叛的高中生活: 反叛的年齡等
六、 大學時期：在真空中求成長: 考上大學、遭殃的教授、臭蟲大戰等
七、 按部就班的留學生活: 大師兄的故事、虛驚一場的夜晚、博士學位等
八、 在美教學研究的甘與苦: 痛苦的語言問題、柏林的訪問、夢見小天使等
九、 職業的活躍期: 雷射原子探針的發展、諾貝爾研討會、蘇聯的訪問等
十、 科學權益: 科學與權益、FIM和APFIM的發明等
十一、 回台服務: 回到台灣、初在物理所的日子、物理所所長職務、黃昏回顧等
附錄:
時事短評選: 有關環保、核四爭議、奈米科技與產業、氫氣經濟、迷信等短評
散文： 克刻蘭採莓記、劍橋學院主人的宴餐
父親只上過小學，在社會上吃虧不少，因此特別重視小孩的教育。到了我們上學年齡，為了小孩有個固定的求學環境，他決定定居家鄉潭子。我和孿生兄弟在潭子國小時學業好，但我平常不喜歡運動，身體文弱，體育成績不是乙便是丙等，所以小學六年中我沒有拿過半次第一名。二年級時生了一場大病，發高燒，病後精神恍惚，類似智障，剛好碰上二次世界大戰末期，肉類缺乏，為了健康鄰居千勸百勸，要我多吃沒人要的豬腦。腦花湯是真正化學課堂上常提到的「無嗅無味」的化合物，吃久了一看它到就想嘔吐。幾年前動物行為科學家發現，豬其實是最聰明的動物，吃腦補腦，乃自我解嘲後來能當上大學教授並被選為院士，全都得自豬公們的智慧。
初中念台中一中，老師對我的印象兩極。當時讀到許地山先生的「落花生」一文，因為個子小，好動而調皮，但成績好，國文老師取綽號為「落花生」。由於體育和操行與課業成績已經分開，我偶而還能名列前茅。惟不知合作為何物，有次被推選為學術股長負責壁報，從文章到繪畫全由自己包辦，評審結果敬陪末座，被教數學的導師大罵一頓，辛勞換來的是失望，該學期操行分數拿了個68分，這是我一生拿到的唯一的丁等，那學期數學也勉強只拿了個乙等，學期名次向下「量子跳躍」了一大步。
工業興國，父親堅持我們高中上台中高工，當時我已經到達反叛年齡，喜歡批評老師滿口胡言，什麼都不懂，因而一天到晚被導師約談，最後鬧到校長室被校長訓誡了好多次，這和阿扁成績好被請到校長室褒獎一番剛好相反，也難怪他能當上總統，而同樣奮鬥了一生的我只能當個滿腹牢騷，喜愛嘮叨的教授。念高工的好處是不用擔心聯考，平時功課輕鬆，一下課就往操場跑，除了被導師和校長罵，操行成績也平平外，倒是過了一段健康、活潑而又愉快的高中生活。
高工畢業後考上就業考試，被分配到電信局工作，各地來的不少高工畢業同事，像伊索寓言中上進的青蛙急著想跳上樹，不屈不撓，一試再試，但吃虧於學校課程有異，平時工作也忙，很少人能上榜聯考。我工作兩年後，迷迷糊糊跟著嘗試，沒有想到一試成功，考上第一志願的師大理化系。上師大期間是我一生最快樂的日子，離開了父母的管教、愛的束縛，靠公費和家教收入，以獎學金做補貼，生活過得雖然清苦，但無拘無束自由自在。當時的台灣可說處於科學的「真空狀態」，我們系裡沒有一位教授擁有碩士學位，博士更不用說了，師大卻提供了我良好的學習環境。我一直認為自我學習和同學間相互觀摩與競爭才是大學教育的真諦，至少在找不到良師指導的情況下，也只好在真空裡自求成長。為了期盼畢業後赴美留學時不至於落後老美同學，我有空就到台大大門對街翻版書書店，胡亂找些美國大學物理教科書，回來自己細讀。在校時充滿著憧憬，有時自負有時徬徨，但總是找機會發展自己的興趣和才能。我在物理化學方面能力較強，但在校時也培養出多方面的興趣，有一次溜進了工教系素描課，因為老師從來沒有見過我，以為我常常蹺課，畫得卻比不少同學像樣，又責罵又誇獎了一番，上兩三堂課我就開溜了。
我的學習方法是上完課，當天晚上先花點時間複習，搞清楚當天的功課，嚴格遵守「今天的功課今天做」的原則。考試一到，覺得輕鬆容易，用不著抱佛腳，更不用開夜車。我平時看些課外書培養不同興趣，不把考試掛在心上，有時還能在課堂上顯一點身手，或指出老師的錯誤，以老師頭痛取樂。學生時代我最大的驕傲是考試從不偷看，大家都知道，古今中外好壞學生都一樣，很少考試不作弊的。
當時台大物理系畢業生全數出國深造，台大醫院找不到物理技術人員，便向教育部申請從師大實習生中挑選兩人到放射線科服務，我被選上，因此一開始就和中學教學絕緣。在台大醫院服務三年，其間當了一年半兵，服完役申請賓州州立大學物理系當研究生。到後不久便結婚生子，經濟壓力逼使自己按部就班上課和研究，四年完
日子漫長卻過得真快，轉眼間已屆退休年齡，但我仍然記得大學時在真空中自求成長的那段快樂日子。而我一生由於表面科學實驗需要，幾乎天天為達到儀器的更高度真空傷腦筋，我乃打趣自己是一生都在真空中成長與生活的人。有次被實驗室一位秘書天真的問題難倒，她問真空的意思是什麼都沒有，你們整天在沒有之中研究些什麼。這一問道出了我寫這本書的動機，即使是生活在真空中的人，他的一生也有不少值得回憶的事，而且除了嚴肅面外也會有有趣的輕鬆面，這些趣事或許還能讓讀者為我一生莞爾一笑。
鄭天佐
2004年3月
中央研究院， 台北、台灣 ▲